文/祁河
题记:
——他是新中国和党培养起来的红色画家;
——他是忠诚践行毛泽东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精神、扎根黄土地为人民作画的典范;
——他是第五套人民币毛主席画像的作者;
——他是德艺双馨的中国现代写实人物画大师和美术教育家;
——他是新时期中国画坛开宗立派和黄土画派领军人物。
秋风送爽,金桂飘香。九月的西安,处处洋溢着欢乐祥和喜迎十九大气氛。乘着皎洁月色,怀着崇敬心情,记者在古城大雁塔附近一所安谧小楼见到了刘文西老师。刚刚结束贵州之行和完成百米长卷《黄土地的主人》的刘老师,可能是太拼的缘故,端坐画案前看完《新闻联播》的他略显疲惫。他破例没戴那顶我们熟悉的灰色单帽,接受独家采访。
记者:首先还是要祝贺刘老师历经13年,终于完成百米长卷《黄土地的主人》这幅时代画卷,也算是您回馈给陕北这块神奇土地和献给十九大最珍贵的礼物。你能否给我们讲一下创作初衷或最开始的构思想法?
刘文西:我是上世纪1983年开始构思的,想画能够集中反映和表现黄土地主人形象的长卷,即比较大幅如2.1×6米大画,当时已经画了“秋收”一段。主要考虑过去画了许多陕北东西,但都是单张,有量无规模,感觉没有力度和分量。看了兵马俑,就想能不能搞规模性、综合性全面反映陕北劳动人民的生活画卷,包括他们内心、气质、精神。但由于1984年做了西安美院院长,繁重的教学行政工作,使我没有整块时间潜心创作,暂时搁置下来。直到2005年2月8日也是大年三十才重新开始,最先在北京用半年时间画了《陕北老农》,7月到年底画了《米脂婆姨》,以后每年画,基本再没间断。
记者:这一画就是13年。刚才来的路上我们算了一下,您的长卷刚好也是画了13幅,与毛主席在陕北领导中国革命13年恰恰巧合。您过去画过可以说不计其数的领袖与人民在一起的形象,这对创作长卷《黄土地的主人》包括提炼主题思想有什么影响?
刘文西:我从25岁第一次到陕北,就被人民领袖的风范和朴实的陕北人民所打动。算起来我到陕北采风写生、与老乡住窑洞拉家常不下百次,年轻时一住就是几个月。在与陕北老乡同住、同吃、同劳动过程中,我深切感受到他们的情感、性格、憧憬,观察到他们在艰苦劳作中对生活的热爱、对土地的深情、对社会的贡献、对他人的关怀真诚,更加深刻地理解毛主席所说的为什么人的问题是根本问题,是作为一个艺术家必须解决的问题。所以我画了《毛主席与牧羊人》《祖孙四代》,包括第五套人民币主席形象,受到广泛关注。在长期深入熟悉陕北过程中,使我固化了最能代表黄土地人性格、代表黄土地精神也是中华民族精神的典型形象,这就是黄土地上生活的劳动人民,是他们创造了历史,是这块土地真正的主人。所以塑造解放以后、改革开放以来陕北农民形象,表现他们喜怒哀乐,刻画出他们的灵魂和内心世界,以手中笔墨回报劳动人民,便是我创作《黄土地的主人》的动力源。
记者:的确,您通过对普通劳动人民形象塑造,展现出来的陕北风情和黄土精神,无疑是中国人物画的丰碑与黄土地永恒的艺术图腾。当我在您画室第一次看到创作中的《枣乡金秋》时,就感到一种莫名力量。特别是2012年首次在陕西美术馆展出的《黄土娃娃》《高原秋收》《安塞腰鼓》《红火大年》等9组长78米、高2.1米巨作,引发观众极大热情。展馆内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太震撼了!您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
刘文西:从置身陕北起,我就把自己的艺术之根深深扎进这块黄土地,它是我艺术之根与发源地,我的绘画实践、艺术细胞绝大部分营养是陕北这块土地滋养的。在长期深入生活,扎根黄土地过程中,不停地画,不断地熟悉表现对象,也是不断净化升华自己的过程。只有扎扎实实深入生活,老老实实画劳动人民,反反复复概括地域典型,认认真真表现人物个性,才能画出可信、可亲、可观赏,能够打动人心的作品。可以说我画的每个人物包括一草一木都有名有姓,都有原型,不是空想和臆造的,不是虚无飘渺的,是倾注心血和能够让老百姓欣赏、大家愿意看的。
记者:是的,艺术源于生活,来自对时代变迁和社会发展的感悟。您的长卷构图宏伟,大气磅礴,通过画中269个人物展现翻身解放和改革开放以来劳动人民扬眉吐气、蓬勃向上的精神风貌。长卷中的老人淳朴坚韧、饱经沧桑,娃娃活泼可爱、天真烂漫,后生虎虎有生气、朝气蓬勃,女子腼腆健美、聪慧俊秀,栩栩如生、生动传神,呼之欲出,让人震撼亢奋和充满激情。这一切全部来自您60年来对黄土地及其主人生活命运的关注。除了您长期坚持写生,将传统水墨与西洋技法有机结合并进行大胆创新,关键是您将对劳动人民深厚感情融入作品之中。就如您在《黄土娃娃》题跋中所说:“黄土高原,黄河上下,黄帝的子子孙孙,都生活在这块神奇的黄土地上。千千万万的父老乡亲因为生活条件的艰苦,而造就了性格的淳朴、善良和坚强。黄土娃娃天真活泼,从小在他们怀抱里成长。又是一年秋收,娃娃们洋溢着丰收的喜悦,跟着家人一起辛勤的劳动收获,这正是陕北人民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一种精神力量。我爱这片黄土地,我爱这里的老乡,更爱这里的黄土娃娃。”也正如吴作人先生的评价:“半生青山,半生黄土,艺为人民,传神阿堵。”您能否告诉我们,在您全身倾注长卷创作中遇到的困难,以及您最满意的是哪几幅,还有什么遗憾?
刘文西:要说困难就是伤病。2005年我是强忍腰伤病痛折磨完成《陕北老汉》落墨和润色,下半年又投入《米脂婆姨》创作。2006年底在完成12米《安塞腰鼓》后,由于高度紧张创作,2007年大病一场,住了一年医院,严重时手指不能屈伸,翻不了身,所以停了一年。2008年在青岛疗养时断断续续完成《绥德的汉》,恢复后画了《红火大年》,好像画一张大画就病一场,在此期间我住了六次院,下了两三次病危通知。因为人物画与山水画不一样,尤其长卷中如何处理人物间关系、他们的内在联系难度较大,所以压力就大,感觉时间不够用。至于说对哪几幅满意还真不好说,总之我是下了功夫,尽自己最大努力用心去画。绘画艺术也是遗憾的艺术,现在画的13幅百米只是告一段落,还不能说完成,还可以继续画。例如原先还设想要画“黄河船工”及“陕北干部”,如果不收入长卷似乎缺少些什么,可以说是个遗憾。另外,自己感觉《红火大年》画得不理想,有点乱,一段一段没连起来。真的需要总结反思,如何弥补不足,目前只能稍微停一停。
记者:我们知道您是和时间赛跑,将全部心思包括生命都倾注于绘画艺术,将时间抓得很紧,是最勤奋和永远跑在前边的人。中国的传统精髓在于笔墨。您在长期绘画教学和研究陕北及整个黄土高原过程中,似乎找到了表现黄土地特有性格、绘画题材与社会内容的笔墨手法,尤其擅用干笔、中锋和浓墨、焦墨,工笔勾勒,皴擦渲染,强调骨法用笔,或钉头鼠尾或铁钱游丝,而且用色大胆,重色破墨,使颜色与墨色浑然一体,画面更有层次和冲击力。我感觉从时间上,比如前期《高原秋收》与新近完成的《麦收场上》都有扬场场面,但用笔与着色有所不同,整个长卷创作中,您的笔墨是否有变化?
刘文西:技法上是有变化,颜色用少了,但变化不大。讲究笔墨,慢慢变得老辣,是艺术成熟的过程。表现粗犷、勤劳的黄土地,就要构图简单大方,人物个性鲜活,展示生活深度,感觉有力量、有力度与厚重。所以我画陕北老人喜用浓墨、焦墨,干笔中锋、粗犷重重画在纸上。笔墨深厚刚健与柔和清淡都是美,用笔苍劲豪放表现老农坚定、乐观、朴实、憨厚性格。而画小姑娘则用笔明快流畅,显其圆润、靓丽、柔美、纯真、活泼天性。总之技法应服从内容,讲笔调、笔意、笔韵,做到意在笔先,心中有数。
记者:刘老师看您写生、作画就是一种享受。在跟随黄土画派采访过程中,我们体会到您提出的“熟悉人,严造型,讲笔墨、求创新”宗旨,实际涉及创作本源、写实风格、技法气蕴和艺术追求等指导性很强的理论与实践问题。您团结带领一大批画家坚持到基层深入生活,采风写生,在中国画坛产生积极深远影响。长卷中许多作品,如《喜收包谷》《葵花朵朵》《苹果之乡》都是在组织黄土画派到陕北采风过程中产生创作灵感与冲动,跟您采风的画家也都受益匪浅,创作了一大批精品力作。我想问一问,在完成长卷后您肯定还会有新的想法与计划,能否向我们透露透露?
刘文西:党的十八大以来,特别是习总书记在文艺座谈会上提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要求“创作无愧于时代的优秀作品”给了我和黄土画派画家们极大鼓舞。今年正好是黄土画派成立13年,作为一名文艺工作者或文艺团体,要时刻牢记自己使命,明白人民需要文艺,文艺需要人民,文艺要热爱人民的道理,努力攀登艺术高峰。我现在年龄大了,有时感到很累,力不从心,挑不起重担了,更感觉时间紧迫,要画想画的还有许多。下一步想画一幅刘志丹与习仲勋创建陕甘革命根据地的题材,这是南梁纪念馆要的。另外刚才说的黄河船工、陕北干部,都需要进一步构思、收集素材,争取每年再画一点,一年年画下去。
记者:谢谢刘老师,给我们讲了这么多长卷背后的故事,希望有机会再次跟您一起去陕北感悟黄土地的厚重,感受黄土地主人的风采,也能看到您更多更好的新作。
从晚上八点到九点半,紧张采访持续一个半小时,因刘老师晚上还要工作,便与刘老师和陈光健老师告别。路上记者议论,刘文西之所以能够从黄土高原走向世界艺术高峰,得益于他深爱这片土地和深爱着的人民,也得益于他坚定自信地走文艺为人民服务道路,更在于他将整个生命投入到艺术理想追求中。同时得益于他的夫人也是同学和画家——陈光健老师的支持帮助。
后记:在写这篇采访过程中,记者眼前总浮动着刘老师风尘仆仆在黄土高原沟沟峁峁采风写生,在陕北农民窑洞崖畔前一起红红火火过大年的场景。长卷中那抡锤凿狮的石工,对火吸烟与休闲遐想的老汉,半跪于地捡拾粮食的婆婆,身背书包回眸的女娃,专心给娃娃喂饭的中年男子,喜摘苹果的闺女婆姨,挥舞彩扇扭秧歌的姑娘,擂起震山腰鼓的小伙雕塑般一幕幕映现脑海。这是一个赤子从25岁到85岁60年心血的凝结,是一个人民艺术家用生命对黄土地及其主人的回馈,是一个优秀文艺工作者对新时代和实现中国梦道路上的讴歌礼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