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景琪  摄影/韩晓安

古巴共和国国务委员会主席兼部长会议主席菲德尔·卡斯特罗于1996年底访华。他抵达北京的时候说：“访华是我的夙愿。这次来访还了一笔积年的欠账。”他说：“江主席1993年访古后，我就想早日回访，而工作的繁忙以及古巴紧靠美国的特殊地理环境，使我不能经常出国。现在我终于实现了访华的愿望。”他还感慨地说：“我们十分感谢中国对古巴的支持。在当今世界上，中国是古巴可以指望的为数不多的支持者和合作者之一。”

卡斯特罗一行的先遣人员7人于1996年11月23日抵达西安。这个特殊的先遣组的费用除国际长途和含酒精饮料由古巴人自理外，其余费用连同国内机票等均由中方招待。这种特殊礼遇是极其少见的，它体现了我国对社会主义古巴兄弟般的情谊。

到西安后，先遣组的人对我说：“卡斯特罗主席执政后，美国妄图谋杀他有300次，希望你们也加强防卫。”我对他们说：“请你们放心。我们省公安厅做外国国宾安全保卫工作有20多年了，从来没有出大事的记录。他们对每一批国宾都会成立专门班子，对每一个活动地点都会加以认真研究并精准落实。安全保障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卡斯特罗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他们听我说了这些话很高兴。

古巴代表团一行110人于7天之后的12月2日下午4点10分乘我国专机到达西安咸阳机场。省委书记安启元和副省长徐山林等地方高官一起迎接了他。

这位曾在那一片岛国顶住美国的政治压力和经济封锁的传奇式的社会主义领袖，身材高大，头戴军帽，身着草绿色戎装，足蹬一双黑色皮鞋，缓步走下舷梯和迎接他的省市领导一一握手,还主动与翻译握了手。一位女少先队员给他献花，向他行队礼，他也把右手举到额头中间，还了一个礼。

那年卡斯特罗69岁，脸上已经有几颗老年斑，须发皆白，只有后脑部分头发颜色稍深些。他到饭店稍事休息，便参加会见。当他乘坐电梯从16楼下到2楼和外交部礼宾司的人讲话时，我闻到了酒味。为了招待这位兄弟国家的领袖，我们在他房间里特地摆放了洋酒、茅台和西凤酒，但后来我们发现他一点儿也没动，事后知道他自己带去了不少XO。

当他步入宴会厅时，安启元书记向他介绍了徐山林副省长，他问：“怎么没见省长？”一位领导解释说，程省长现在国外访问，没法接待他，他说：“我们也发生过这种事。”

安书记向卡斯特罗主席介绍了陕西的概况以及改革开放的成果和存在的问题。安书记说，陕西有400万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所谓贫困线也就是人均年收入为350元，加上今年大面积遭受了自然灾害，困难不少。卡斯特罗对陕西进行了称赞和致意，说他对陕西在中国几千年的古老历史中所占的地位早有所闻。他还说，古巴与陕西在科技、高等教育以及医疗卫生方面的交流已经有了良好的开端，他将尽力促进这种友好交流合作。他还鼓励安书记说：“不要因为困难而气馁。小麦有年600毫米降雨量，再加上融化的积雪，也足够了。”看来他对农业是很在行的。

卡斯特罗因个子大，双腿弯曲坐着，讲话时，头稍上扬，手势较多。他说：“书记刚才讲到你们资源丰富，但是缺乏资金。这次国家计委陈锦华主任陪我来陕西，你们好好接待他，他可以为你们说说话。”卡斯特罗的话逗得大家笑了起来。看来，他不仅了解我们的国情，还不乏幽默感。

晚上，陕西的主人请卡斯特罗一行观看《仿唐乐舞》。因为是旅游淡季，剧院几乎是为古巴贵宾作专场演出。按照古巴客人的要求，演出时间从70分钟压缩到40分钟。卡斯特罗戴着眼镜看完了每一个节目。演出结束后，他和中方领导人上台和演员一一握手。在演员的包围之中，他说：“这是我一生中看到的最好的节目。”然后问：“谁是吹排箫的？印象太深了。”排箫演奏者高明刚好站在卡斯特罗的对面，他握着卡斯特罗的手鞠了一躬说：“伟大领袖好。”

回到宾馆，古巴记者已聚集在大厅向他说了一两句致意的话，他伸出右手，将中指和食指一起弯曲了两下，算是回礼。然后有几个记者徐徐围上来，用话筒对他进行采访，摄像机也对他拍了起来。他一直站在那里说了六七分钟的话。

采访结束后，我将他一直送到16层楼，问他明天早上要不要送餐服务。他说不要了，因为他带了一些果汁，然后问次日的日程，并用手搭在我的肩上问我：“明天几点飞上海？”我说下午5点。他看上去面色有些沉重，轻而慢地说：“我真不想离开西安了。”说完慢慢转过身朝他的房间走去。

次日上午，卡斯特罗一行参观了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他仍旧穿着军装，里面的衬衣也是草绿色的。为了安全起见，省公安厅采取了他所参观的每一个展厅都临时清场的措施。这样，他从每一个展馆出来，便看见被挡在警戒线之外的游客，这些游客大部分是中国人。他的眼光和群众的眼光相遇后，他就举起右手向人们致意。他参观得很仔细，不断地提问，表现出对中国古代文明的热爱和兴趣。离馆之前，他被邀到一个圈子里留言。他不假思索地欣然命笔：“给人的印象深刻，值得铭记，值得回味。修复工作者的业绩和创造兵马俑的人同样伟大，值得全人类的尊敬。”他写的字体很规整，也潇洒，只是写歪了。他写完之后，端起本子，轻声念了一遍，又修改了一个字母，然后对一旁的袁仲一馆长带着歉意地说：“天气有点冷，手不太自然。”袁馆长用双手捧上一本兵马俑画册送给他留作纪念，他掂了掂这本画册的分量后说：“这里好像有一个兵马俑。”

离开博物馆后，代表团到秦陵镇王俭村庞沟组访问。卡斯特罗和两户农妇谈家常，谈农业，和她们合影，并显示出了深入中国基层群众时的快乐。

参观结束后，代表团回到宾馆用午餐。卡斯特罗和他的几个主要领导人在他的总统套房里，由自己带去的厨师做午餐，有些原材料是宾馆提供的。午餐后稍事休息，便驱车参观了西安卫星测控中心。在中心主任做介绍的时候，卡斯特罗特别“提醒”说：“保密的东西不要告诉我。”主任说：“对古巴同志没有保密的。”主任说完成绩之后，卡斯特罗直言不讳地说了一句：“你们有几次失败了，你没有跟我说。”引得在场的人都笑了。他说：“今天上午看了2000多年前的兵马俑，现在看到了卫星测控中心，中间有一个很大的跨越，我看到了两种技术发展的开始。”

在指挥大厅里他问主任：“现在能给卫星下个指令吗？”主任说不能。

在离开中心前，他在留言簿上留下了一段话：“我对你们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取得的成就感到惊喜，这显示出你们国家的未来。我作为一个世界公民，为中国兄弟的才能、工作精神和勇气感到骄傲。这将造福于全世界各国人民。”

下午5时，卡斯特罗圆满结束了在陕西的活动，飞往上海。